來源:巴倫周刊
作者:吳海珊
科技股具長遠結構性趨勢,在疫情下發展更為迅速。這些行業的發展,配合相當於二次世界大戰規模的資金流和刺激經濟政策,解釋了為何某些板塊有機會出現V形反彈。
黃思遠是瑞士百達資產管理公司多資產團隊高級投資經理,他管理的基金剛剛通過中港互認的方式進入中國市場。但是,這種方式能否被中國投資者接受尚未可知。
作為瑞士最大的獨立資產管理公司,它的投資理念和對於收益、波動的認知與中國國內的基金大相徑庭。
相對於收益率,這支基金為投資者締造長期資本增長及定期收益,同時亦管理下行風險,更非常看重波動率。自2016年9月成立以來,瑞士百達策略收益基金的平均回報率約為6%,但是對於波動性,這支基金的要求是不能超過股市的80%。今年以來的波動性為股市的一半。
這支基金的另一個特色是看重具結構性增長潛力的板塊,這幾年為科技股。黃思遠表示,盡管市場一直在質疑科技股是否已經被高估,他仍然認為科技股並沒有出現泡沫,並堅持持有科技股,將科技龍頭股作為長線增長趨勢中的防守性工具。
同時,不同於部分外資基金通常設立投資基準,這支基金據稱是高度靈活的配置。
黃思遠2017年加入瑞士百達資產,現為資產配置團隊的高級投資經理。在加入百達之前,黃思遠曾在景順任職4年,擔任高級基金經理。
2001年,黃思遠畢業於康奈爾大學的電氣工程/計算機工程專業,獲得了理學學士學位和金融工程碩士學位,並於當年在紐約高盛開啟其職業生涯。他還是特許金融分析師(CFA)持有人。
近日《巴倫周刊》中文版對黃思遠進行了專訪,希望試圖理解他管理的外資基金的投資邏輯和投資理念。
以下為經整理過的采訪實錄:
《巴倫周刊》中文版:2020年全球經濟和金融環境波動巨大,讓投資者感覺有些迷茫,您建議投資者改如何應對?
黃思遠:簡單來說,當前的世界發生了挺多方面的轉變。我認為,在這次疫情之前,全球經濟其實是比較健康的,沒有太多不平衡。比如美國的房屋市場,可以說是從1980年代到現在為止最健康的時期。雖然也有一些不平衡的問題, 但總體來說,經濟還是比較健康的。不過,世界出現了結構性變化,而這一變化的速度更是受疫情的影響而加快了,特別是疫情加速了科技變革。另外,也加劇了當前的金融抑製(financial repression),就是說,全球央行的財政和貨幣刺激政策達到二戰以來規模最大,低息環境將持續數年,加上貨幣貶值,所有金融資產類別都會因此受到影響。也是因為這種狀況,投資者要保持投資,並且高度靈活地配置資產類別。
《巴倫周刊》中文版:我聽說您的基金跟大部分國外基金不同,不設投資基準(benchmark)。
黃思遠:是的,我們是一個多資產團隊,投資決定由主題主導(idea based),基金不設基準,不受50/50股債框架限製、沒有區域或板塊限製,也不需要按增長vs價值投資這類舊式投資概念所局限。歷史上,股債相關性甚低, 以前50/50股債配置已經能做到分散風險效果。但近年,金融抑製導致股債相關性越走越近,50/50股債配置已經不能做到分散風險的效果。所以需要打破50/50這個框架。以地區或板塊作為投資類別,已經不合時宜。因此,我們認為要高度靈活地配置資產類別。
《巴倫周刊》中文版:那您是如何靈活布倉的?
黃思遠:我們比較看重主題性投資(idea based-investing),現在世界變化很多了,其中一個很重要是的技術板塊出現了一些長期趨勢,我們會覺得這其實也是一種工業革命,可能比工業革命的影響更大,而且疫情並沒有改變這一方向,反而是加速了它的發展。而技術的進程發展地特別快,我們覺得投資者投資於此是對的。
所以我們主要是通過一些靈活的主題配置進行投資,譬如我們有三種類型的資產,長線增長、周期性投資,還有是一個多元策略,但我們現在可能應該是槓鈴形狀的投資,就是長期投資和多元策略會占比比較高,周期性資產占比會比較少。在長線投資方面,我們有很多創新的科技公司,比如半導體公司。
在多元策略方面,比如現在人民幣債券其實是挺不錯的;在金融抑製的環境下,黃金是比較好的投資資產,還有之前提到的美國房產市場非常健康,所以其實房屋建築公司也還不錯,其次還有一些可轉債可以考慮。
於此同時,還要在不同時間,根據市場宏觀的發展,衡量各資產類別風險回報的轉變和關聯性,對各類資產的倉位作出調整。例如,在年初我們把股票由一月底50%大幅降低至二月底的33%,甚至三月某時候更低至20%。隨後一直增持。截至7月底,股票占組合約56%、債券31%,黃金約5%,其他為現金、房地產信托基金和可轉債。
《巴倫周刊》中文版:現在大家對於經濟和市場的恢復情況各執一詞,有人說是L形,有人說是W形,您覺得是哪一種?
黃思遠:這個問題我們也討論過,我認為對於經濟和市場的恢復會是什麽形狀,V、L、W或者是對勾型 ,我們這主要取決於你討論的是什麽。比如股票或風險資產,它們屬於領先指標,往往較經濟走前幾步,較早出現反彈;科技股具長遠結構性趨勢,在疫情下發展更為迅速。例如,個別板塊的電子商貿,短時間內大增超過30%。這些行業的發展,配合相當於二次世界大戰規模的資金流和刺激經濟政策,解釋了為何某些板塊有機會出現V 形反彈。但宏觀經濟可能是呈U形復蘇甚至更慢,需要更長時間,不會很快就回到之前的高點。而對於美國的一個普通員工而言,復蘇軌跡可能是L形。
《巴倫周刊》中文版:您一直倡導多元化投資,這確實可以降低風險,但是是否會錯過一些大的增長機會?您的基金已經成立四年了,有沒有對比過同行的情況?
黃思遠:我是在17年加入百達資產管理,從那時到現在,我們基金大概每年會有6個百分點的回報。我們的訴求首先是得到一個正回報,然後再爭取跟全球大的股票市場指數有一個類似的回報。其實我們大部分時間是可以達到的這一目標的,比如截至今年7月底的一年間,MSCI全球指數的回報大概是7%,我們的回報大概是8%。
不過,我們更看重波動率。今年以來全球股票市場的波動率是比較大的,比如在3月、4月的時候可能達到40多個百分點以上,當時我們的基金當然也有比較高的波動率,但大概只有15個百分點;到7月、8月份的話,全球市場波動率是20多個百分點,我們的基金大概是10個百分點左右。
我們希望我們的回報能夠達到與股票一樣的回報,但是波動率相對較低,最高不能超過股市波動率的80%。也就是我們希望從波動率看,我們是一個傳統資產,一個另類的普通資產,只是希望透過多元化達到跟股票市場對等的回報,但是相對於股票市場,是一個風險低很多的資產。
《巴倫周刊》中文版:我們能看出來,您非常看重科技公司,最近兩三年,對於科技公司估值是否已經過高的問題一直飽受爭議,您怎麽看待這個問題?
黃思遠:我們將成長看作一個長遠的事情,我們覺得創新會獲得長線增長,並將這類型公司歸為一個資產類別,不論是美國公司,還是中國公司,我們覺得投資者在長期資產配置中都應該有一個這樣的戰略性長期配置,所以其實我們從2017年已經開始就一直堅持一定要在長線增長類別里配置這樣的倉位。
對於科技公司的估值是否已經過高,是否存在泡沫的問題,我覺得得具體公司具體看待。對美國和中國的一些科技公司,有一些其實是已經比較成熟的,每一個都有具體的情況以及預期。
我們不是個股的專家,我們買的反而是人的理念,我們認為一些大的科技公司,並沒有很大的泡沫,我們覺得創新是一個長期的資產板塊,也就是能夠長期維持增長,但如果你覺得它們出了問題的話,就要說明為什麽它們會失敗。
有人說是因為這些股票在過去兩個月的增長已經實現2年的增長了,美國的一下在線雜貨鋪也是在幾個月實現了幾年的增長,還有一些主題,在家辦公主題,數字技術、半導體之類的板塊。
但我們覺得這些板塊在疫情下其實更加表現了他們的重要性。有人說他們現在已經很貴了,但我覺得不一定。因為你看現在一些科技龍頭股票,它們的自由現金流收益率大約有3-4個百分點,業務增長大概有20%以上。我們應該以2年甚至3年後的貼現現金流,去推算股份目前應該值多少。
我們來做個對比,比如一個公司有3%-5%的股息率,我們就覺得不錯了,但是它是不可持續的。好像以前香港的匯豐銀行,以前也有5%的股息率。反過來看Google,已經算是成熟的公司了,自由現金流收益率也有4個百分點,而且業務增長有兩位數,其實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它相較於傳統派息股,例如歐洲銀行股,或一些澳大利亞房地產信托基金(REIT)/公路股更具持續性。
而且現在最大的公司贏得越來越多的市場,如果要看,當然是這類公司是最好的公司。比如Apple、Amazon等等,他們的資產負債表都很強勁,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優勢,就是資本市場優勢。最近Amazon在債券市場發了一個3年期的債券,其中一個只有0.4個百分點的收益率。
所以為什麽會覺得它們當前的價格貴了呢?一些門檻有點高度的公司,一些主要的行業領袖,我們覺得絕對沒有問題。
再加上當前的金融環境,增長越來越難找到,它們就更加有價值了。所以我們覺得科技股票還有很大的價值。
當然,不是所有科技股我們都看好,我們看好的包括電子商貿、雲技術等,企業需要具備顛覆性的商業模式、健康的資產負債表、無需政府財政援助。一些生物科技股份,由於股價已經完全反映增長潛力,我們沒有十分看好。
不能不提的是我們十分看好的半導體,因為這是所有現代化科技的基礎。所以除了美國和中國大陸的科技龍頭,我們也看好亞洲例如日本、韓國和台灣地區的半導體企業。
《巴倫周刊》中文版:您的基金算是一支公募基金。 您對投資者結構做過調查嗎?大概是什麽樣的階層或者是收入群體的人,他們對於回您剛剛講到回報和波動性是什麽態度,中國的投資者跟歐洲可能還不太一樣。
黃思遠:我們的基金對於歐洲投資者來說,可以理解為多元資產中的債券,投資者首先希望是正回報,然後才希望更夠獲得更高的回報,而在中國或者其他地方,多元資產相當於股票的替代者,他們希望能夠達到股票的一個回報,但是不希望有這麽高的一個風險。
我們國際多元資產的投資者大概有一半是機構投資者,另外一半就是零售投資者。(瑞士百達策略基金,則以零售投資者為主。) 他們有一些人希望投資在能有類似股票回報的資產,但是不希望波動性太大。
波動性對於基金來說非常重要,我可以舉個例子來說明,而我們並不持有這家公司。
以特斯拉為例,特斯拉今年已經上漲了3倍了,漲幅非常大。但是如果是長期持有特斯拉,就會知道其實在過去很長時間特斯拉的股價並不理想,最低曾下跌了60%,對於投資者來說只有一直堅持持有,到現在才能賺到錢。
但其實對於個人投資者來說,可能在不同時間都會有贖回基金使用資金的需求,可能要買房子,可能要買車子,或者要買保險,如果當時正好處於60%的虧損的話,可能對於投資者使用資金的計劃會有比較大影響。而且如果下跌幅度很大的話,你要漲回來的話,也很難。
我們也了解到現在中國某些投資者跟歐美的情況不一樣,他們可能比較進取,但我覺得中國A股現在也已經有一些改革,投資者也成熟了不少。
《巴倫周刊》中文版:我看您在投資的過程中有很強調一個詞叫做「動態」,從基金行業來講,是換手率的意思嗎?
黃思遠:我們強調動態,換手的概率可能會比較高,但是最主要的一個因素是,我們沒有一個投資基準,對於我們不喜歡的標的,我們的配置可能就是0,而對於有投資基準的機構來說,不論喜不喜歡通常都會有一點,而我們會比較集中在一些我們喜歡的一些標的。
比如我們現在的股票的配置大概是1/3-1/2,聚焦在長期的科技創新板塊里面。動態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參考宏觀流動性、技術波動,每個月、每個星期去看看,找一些我們覺得值得去擔風險、花預算的地方。如果要做出調整的話,對於一個有投資基準的基金來說,可能是個比較大的一個改變,對我們來說,從技術上講可以說是穩定,變動不大。
《巴倫周刊》中文版:您在選擇股票的時候,主要是從哪幾個標準看?先選從宏觀到微觀去選,還是從微觀到宏觀去選,都有一些什麽樣的標準?
黃思遠:我們有一套自己的投資程序,簡單來說是根據以下四方面的分析,去選擇資產類別矩陣:第一、全球宏觀經濟分析:未來12-18個月主要經濟體的前景如何?第二、現時市場價值分析:定價錯誤的資產在哪里?第三、流動性分析:利率和信貸將如何影響經濟和市場?第四、技術性分析:市場的部署是怎樣?其他投資者想法是什麽?他們的投資決定會受什麽因素影響?
經過這四個方面自上而下的分析,我們來部署我們的三大的主題:長線增長股、周期性股和可持續的多元化收益。
《巴倫周刊》中文版:謝謝您的分享。
編輯/isa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