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特斯拉在未來仍具吸引力

中國有潛力將電動汽車品牌帶到海外

主持人： 柏基最近受到全球媒體的關注，據報道，僅僅憑藉特斯拉就賺了1000多億美元，您能和我們分享一下這背後的故事嗎？ 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投資的？

Mark Urquhart：特斯拉是我們喜歡的钜額投資的很好案例。我們第一次投資在2012年，使我們對特斯拉產生興趣的原因有三點。

首先，我們尋找的是一個可以被突破的大領域，特斯拉是一個典型的顛覆性公司，因為它正在改變汽車的供能方式，100多年來汽車工業沒有多大變化，汽車的動力來源一直是石油和汽油，特斯拉採取了一種非常不同的模式，以電力驅動汽車，這一點立刻吸引了我們。

第二點是特斯拉的品牌，早在二零零幾年特斯拉是個年輕的公司，在隨後的歲月裏它成長為一個重要的品牌，現在這個品牌已經成為世界上最知名的品牌之一，這在競爭對手眾多的情況下是個重大成就，特別是在德國品牌、日本品牌、韓國品牌的汽車已成氣候的情況下，他作為汽車市場的後起之秀，創造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強大品牌，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它從來沒有在廣告上花錢，所以早期你幾乎不會看到特斯拉的商業廣告，它們通過社交媒體和口口相傳的方式來宣傳自己，這確實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成就。

這就引出了第三點，特斯拉的創始人Elon Musk 是一位非常獨特的企業家，並不是許多人20多歲就能通過第一家創業公司（Paypal）賺到十幾億美元的，他是Paypal創始團隊一員，之後冒著巨大風險把所有錢用來不僅建立了特斯拉，還建立了很多其他公司，出名的如Space X，我們認為他和Henry Ford一樣偉大。所以這些才是真正吸引我們的三樣東西。

主持人：在這一過程中，特斯拉的股價波動可不小，期間你們做過調倉嗎？現在特斯拉股價是否太貴了？您打算什麼時候賣掉特斯拉？

Mark Urquhart：特斯拉的股價波動大有很多原因，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投資者不能確定特斯拉究竟是會失敗還是成功，很明顯，特斯拉在和強大的對手競爭，當寶馬或豐田這樣的汽車公司開始認真考慮進軍電動汽車市場時，市場認為將對特斯拉造成嚴峻挑戰。然而，我們認為這其實是一件好事，想想特斯拉的最終市場，最開始的時候電動車市場是相當小的，沒有人願意買電動汽車，有人擔心它的續航能力、價格問題，諸多障礙，但在我們投資特斯拉的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嘗試購買電動車，而且經常是處於環保方面的考慮，尤其是在中國因為政府鼓勵他們這樣做以減少汙染，大多數人選擇以身作則，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環境。

我們認為製造電動汽車的公司越多，對特斯拉就越有利。因為它們幫助特斯拉把蛋糕做大了，全球平均每年大概銷售8000萬輛汽車，其中中國是一個很大的市場，佔據全球汽車銷量的四分之一以上，當特斯拉剛起步時電動車也許只有3%或5%的市場份額，現在還説不準，但起碼到2030年或2035年高達50%的汽車市場將讓位於電動車，到2050年，所有汽車將被電動車取代，那麼問題就變成了，彼時特斯拉將佔據全球份額的多少？如果能佔據5%或10%的份額，那就是400萬輛或者800萬輛電動汽車，這就目前特斯拉的發展軌跡來説是個巨大的增長，並且它已經推出來不同的車型以適應各種市場需求。第二個關鍵部分是特斯拉能否實現盈利。我們認為有非常令人鼓舞的跡象，表明它是一個可以盈利的汽車製造商，並不是每個汽車製造商都能盈利，從長遠來看盈利是非常重要的，因此現階段綜合來看，我們認為特斯拉在未來仍然對投資者具有吸引力。

雖然特斯拉的股價在過去的表現非常不錯，我們認為背後的理由是站得住腳的，所以我們現在沒有賣出計劃。當然作為一個投資者，必須時刻對正確的退出時機保持開發的心態，但可以肯定的是目前特斯拉仍然是我們核心持有的資產。

主持人：就特斯拉而言，它未來能增長多少倍？您舉了像電動汽車這樣的例子，來證明增長的潛力，但就特斯拉自身而言呢？

Mark Urquhart：我認為特斯拉成長可以翻倍，就像我説的，當考慮到市場份額的時候，世界上最大的汽車品牌豐田以及巨頭汽車製造商大眾品牌旗下擁有的諸多品牌如奧迪、西雅特、它們佔有大約8%~10%的市場份額，特斯拉還不到1%。當特斯拉只生產了15萬輛車時，這數字微不足道，當特斯拉有朝一日可以生產400萬輛汽車時，是難以想象的。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我剛剛沒提，那就是特斯拉的汽車都做的很漂亮性能也很好，特斯拉的車主真心喜歡它們，所以，怎樣讓客戶喜歡你的產品，對特斯拉來説，特斯拉的品牌效應和產品質量導致其車主都是真鐵粉，同時他們也為減少全球碳排放做出了貢獻。當然，這還沒講到特斯拉所涉獵的其他商業領域，顯然，它們擁有Powerwall充電技術和高效的電池技術，甚至還有太陽能電池板業務，因此特斯拉有諸多業務可對企業的長久發展提供支持。這一特徵也是我們投資的其他公司所共有的。

主持人：我們瞭解到，在2017年蔚來汽車上市之前，你們也進行了投資，至今仍持有，那麼您對中國的電動車市場有什麼看法？

Mark Urquhart：我們在3年前蔚來汽車首次公開發行前就投資了，實際上，它的波動性使特斯拉看起來反而非常穩定，最近蔚來汽車的股價以一種非常積極的方式波動著。中國在全球汽車市場上佔有很大的份額，當我們第一次發現蔚來汽車時，我們又對與特斯拉類似的謀劃產生濃厚興趣，我們認為創始人李斌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就蔚來汽車所能達到的目標而言，他很有進取心，很有野心，我們看中的是，他不只想打造一款電動汽車，更想打造一個品牌，你看到蔚來的生態中心、商品，想想這些年來很多偉大的汽車品牌，比如保時捷和奔馳，它們並未侷限在汽車產品的概念上，它們有一系列周邊產品，客戶認可這些周邊產品，所以，我們認為蔚來在這方面很出色。

另外，我們很高興看到中國政府在大力促進電動車充電網點的發展，並降低電動車上牌的難度，中國非常專注與節能減排，並有能力以一種他國政府難以效仿的方式做到這些。全球電動汽車的一大症結所在是充電基礎設施，我們認為在中國這不會是一個大問題。因為蔚來已經開發了自己的電池更換技術。我今年1月在疫情之前去上海時看到了其中一個電池的更換過程，印象非常深刻，全過程非常順利，所用時間接近你在加油站拿著油槍加油。中國市場競爭激烈，但同時，目前大部分都是理論上的競爭，許多在這一階段的公司已經在生產和交付汽車，根據蔚來汽車過去6個月的樂觀情況來看，每月交付數將達到3500輛左右，相對特斯拉來説雖然規模很小，但發展很迅速，因此展望未來，我們看到了中國電動汽車產業的巨大潛力。我認為從長遠看，中國也有潛力將這些品牌帶到海外。

02

下一個阿里巴巴、騰訊很可能出現在A股

中國是目前世界上最令人興奮的股票市場

主持人： 除了特斯拉和蔚來，你們還投資了阿里巴巴和騰訊，在這兩家公司都有長期和大量的持股，給投資者帶來了豐厚的回報，能和我們分享一下背後的故事嗎？

Mark Urquhart：好的，我先講騰訊，因為我們對騰訊投資的時間更長一點。我們在2008年到2009年間投資了騰訊，也就是上一次金融危機的時候，我們當時被它的QQ平臺吸引住了，儘管現在不常用了。但也由此注意到了騰訊遊戲帝國的潛質，騰訊是第一批擁有上億用戶規模的平臺，並且騰訊成功的不斷擴張，這些年騰訊的發展歷程也很有趣，我們在所投公司中尋找的特質之一，就是適應新環境的能力。而騰訊在微信和微信支付的崛起中展現了極強的適應能力，當然，騰訊在其他領域也有成功的投資，它們長遠的眼光總令我們印象深刻。從你去騰訊位於深圳的總部與他們見面時明顯能感受到這些，騰訊總是在考慮未來的五到十年，他們關注的是大思維、大局觀以及他們引領方向的能力。

我想舉騰訊在中國做音樂的例子，你知道騰訊音樂在中國的發展歷程嗎？期初市場非常混亂，行業需要進一步整合，騰訊成功地領導並掌控了這個行業，這是很具有吸引力的，正如Spotify在國外所做的類似事情。當然，我們是從公開市場買入的騰訊，而阿里巴巴則稍有不同。

我們最初投資阿里巴巴時，它還是一傢俬營企業，那是在2012年，有些人也許會記得，當時的阿里巴巴還不那麼受歡迎，那時阿里巴巴還與美國的股東雅虎有不少摩擦，相當複雜，所以他們找到了我們，我們很驚喜，它的數據即使在那時看來也是絕對驚人的，對我們來説它的增長清楚地預示著它將成為中國電子商務的主導力量，並且會在未來的許多年裏都是如此。但當時它在籌集資金方面遇到了困難，困難來自市場因素或者無關生意的宏觀因素。我們認為這是接近了解阿里巴巴的一個極好契機，我們從中學到了很多。

如果説騰訊屬於長期發展規劃，那阿里巴巴則是超長期的，馬雲給公司留下的印象就是客戶至上以及思考如何長期維持他們的企業文化，這對我們非常有吸引力。我個人認為，發生在阿里巴巴身上最引人注目的事情是，馬雲卸任首席執行官的位置，並非許多企業的創始人能擁有如此魄力去放權，並過渡到新的管理團隊交由張勇和武衞管理。我認為這是一個值得標榜的事情，所以作為阿里巴巴的股東，無論何種角度，我們都收益頗豐，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公司，增長如此迅速，這一點非常重要。但我們也要非常仔細地考慮未來，這就是我們投資這兩家公司的故事。

主持人：我們注意到，阿里巴巴和騰訊都沒有在A股市場上市，你們都是在中國境外市場開始投資的，但我們也看到BG在中國的投入，你們在上海設立了辦公室，這是否意味著未來您將看到下一家阿里巴巴或者騰訊這樣的公司在中國A股上市？

Mark Urquhart：是的，我對此很樂觀，我認為是很有可能的，我們在上海的辦公室實際上有三個方面的作用，第一，上海辦公室可以提高我們對中國及A股市場的瞭解。這些年來我們與越來越多的公司見面，它們都具有令人深刻的實力，我認為在過去5到10年裏，亞洲市場的含金量大幅改善，所以感覺是時候入駐中國市場了。

我們的中國研究團隊不僅專注於已持有的公司，並且對具有同樣潛質且剛剛上市的公司如貝殼控股也保持關注。很多這樣的公司是香港上市的，但如果你要我給出未來十年到二十年的展望，我覺得，隨著中國A股市場變得越來越成熟，這種可能性似乎越來越大。隨著本地投資者和外國投資者對A股市場的興趣越來越濃，下一個阿里巴巴或騰訊很可能出現在A股市場。這絕對是我們對A股市場變得更有興趣的原因之一。

我們在美洲和澳洲的客戶羣對A股市場的興趣逐步升高，因此我們在那邊也正加緊部署這方面的專業能力。因此，我認為中國市場肯定是外來投資者更注重的地方。高質量公司的數量正持續上升，所以，我認為這是很有可能的。

主持人：我注意到柏基最近出了一份關於如何看待中國的報告，中國市場與其他市場相比有什麼獨特的地方？

Mark Urquhart：這僅僅是我作為一個身處英國的外國人對中國獨特之處的一些看法。中國充斥著無可比擬的機遇，人們總談及美國投資的黃金時代，那是50年代、60年代和70年代，複製粘貼模式，一批批商業巨頭迅速湧現，如當時嶄露頭角的連鎖店麥當勞，中國龐大市場規模，對於從來沒有來過中國的人是難以想象的，外國人只是在媒體上看到有關中國的報道，根本無法想象在中國一家公司發展的速度有多迅速。

我認為拼多多是個很好的例子，它也是我們在中國投資的公司之一，幾年前我第一見到他們的時候，在會議上與拼多多創始人黃崢相遇，我簡直不敢相信地搖頭，因為他們所做的機會是難以置信的，在與阿里巴巴等極其強大的公司的競爭中，它們發展得很快，它們發明瞭這種全新的購物方式，那就是團購，對我來説這就是中國的不同之處，你總能找到以創新方法做事的公司。這些方法在英國、美國或者其他國家甚至沒有被考慮過，對於外國人來説，我覺得應該打開眼界，真正到中國看看這邊的創新和技術發展。中國過去總被標榜為「抄襲」，企業善於模仿複製現有科技，我認為這個形象已經過時了，中國目前在許多行業中處於領先地位。

如果我們回想一下騰訊和阿里巴巴，它們建立的支付網絡比我們在西方國家建立的要先進得多，我們西方國家仍在為線上付款方式而掙紮，沒有你們那樣的二維碼，沒有這樣的網商環境和平臺。因此，我呼籲我們的年輕投資者，不要受到到本地媒體或宏觀層面上事件的影響，而應該親自去看公司，去見公司創始人，去問問他們的生意到底怎樣。我對中國的潛力感到興奮，我認為這是目前世界上最令人興奮的股票市場。

03

尋找與歐萊雅、亞馬遜、愛馬仕等

具有相似特質的卓越公司

主持人： 你們著眼於長期，並以10年為維度來考量，但在中國個人投資者傾向於以天或周為投資週期，機構的投資經歷傾向於以季度為投資週期，我們遇到的大多數全球性機構，會稱自己是長期投資者，因為他們會以三到五年作為週期，為什麼柏基會把投資週期定為至少十年？ 這會給你們帶來優勢還是劣勢？ 你們持有哪些公司的股份超過十年嗎？

Mark Urquhart：我們為什麼以10年為維度思考呢？很簡單，因為投資者收益的根本來源是複合增長率。事實上，每個市場參與者都知道這一點，如果一個公司在五年或十年中保持15%、20%或者25%的增長率，這將創造一個非常龐大的增量，而且這是很基礎的算數問題，但是你會發現大多數人往往忽視這一點，我認為這是市場面臨的最大挑戰之一。我們每天都被各種信息輪番轟炸，這是我從事投資工作並與信息流打交道的第24個年頭，各種新聞信息全天候向我們撲面而來，只有少量能被記住，所以人們受各種雜訊幹擾，被迫傾向於短期投資，而我們認為擺脫這些並嘗試去思考超過5年或10年或15年之內將會發生的事將更有價值。作為一個合夥企業，我們不會用一個季度或一年的時間來評價自己 ，我們基於5到10年的業績回報投資者。

我們長期持股的公司很多，其中一個我想重點説的是歐萊雅，一家法國化粧品公司，我們不太記得已經持有了多久，大約有45年了吧。這是一家盈利穩定增長的公司，歐萊雅具備我説過的所有特質，歐萊雅在中國最早就做出了長期投資，多年來，它一直致力於建立自己的分銷渠道並打造自己的品牌，從這點可以看出，它們通過多年經營打造了蘭蔻這樣的品牌換來了豐富的回報。歐萊雅有一個完整的品牌線，併為大眾所知，這家公司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在它一百多年的歷史中，僅有5位首席執行官，所以一直非常穩定，這些企業領導人幾乎視自己為傳承者，要將企業一直延續給繼任者，所以我們真的喜歡這種理念，我們全球成長基金中長期持有的一些公司，持有超過10年的時間，這在柏基並不罕見。

主持人：為了確保長期的成功，您追求的公司特質有哪些？

Mark Urquhart：那些成熟企業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面臨著挑戰，但它們正處於快速變化的市場，所以我們真正想到的是適應能力，是那些並不依賴於它們已擁有的成果的公司，因此在畢業生剛剛入職我們公司時，我常常跟他們説到柯達公司的故事。柯達在1974年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司，在1970年間柯達有一位工程師發明瞭數碼相機，他很興奮地向柯達董事會展示了這一新技術，但柯達回覆説我們不願支持這項業務，這將摧毀我們的膠片業務。我們當年的照相機是需要拿出膠片去沖洗的，這是一個很合理的商業決策。同時也打開了日本市場競爭的大門，使得佳能和尼康等公司在數碼相機市場佔據了主導地位。它告訴我們一個道理，開放包容的企業文化是極其重要的。

這些年我們非常成功的另一投資案例是亞馬遜，我認為亞馬遜的核心就是它的適應力，這一點在Kindle的推出上就體現出來了。有很多人批評亞馬遜為什麼要這麼做，它的核心業務之一是圖書，但他們在向前看，他們看到市場正在迅速變化，人們以不同的方式閲讀，他們想從中分一杯羹，現在實體書和電子書差不多五五開，同樣地，Alex（Alex Internet公司是亞馬遜公司的一家子公司）也進入了語音控製和其他領域，亞馬遜正在不斷地重塑自己，並與自己展開競爭。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特質。

我想説，騰訊實際上擁有許多類的特質。騰訊這些年來的主要業務驅動力已經多次變更，要有適應能力，你必須有很好的領導能力，而且這種基調必須由公司高層來決定，所以公司必須對變革持開放態度。它們不能只是想出一個業務然後試圖捍衞該業務，它必須要著眼於未來，所以我認為遠見很重要，我把它和文化聯繫起來。

一個與眾不同的例子是愛馬仕，它的手提包和服裝在中國非常有名，2000年左右，愛馬仕的沙灘包大獲成功，從東京開始，引領了許多潮流，愛馬仕沙灘包當時仍然是相當昂貴，約10萬人民幣，他們對此熱銷仍感到非常不安，實際上他們感到很惶恐，因為愛馬仕品牌是關於稀缺性以及渴望，它不想讓很多人擁有它，因此公司決定降低貨架上的供應量，我認為這顯示了公司對其手提包生意的經營策略，大多數公司會反其道而行之，儘可能多生產並嘗試銷售，而愛馬仕做了相反的事，毀了庫存，並説我們本季度的銷售量會減少，因為長期來看，我們要確保品牌價值。

這就是當時愛馬仕首席執行官給我講的故事，當他去董事會表達這個想法的時候，愛馬仕董事會對他的行動報以熱烈的掌聲並予以支持。這意味著這個公司考慮的重點是文化，不是最大化未來幾個月的營收，而是直到2020年或2040年的表現，因此愛馬仕差不多有兩百年的歷史了。它們是我們投資案例中的佼佼者，並且我認為它將在一百年內屹立不倒。我敢説其他公司大概率會在這段時間裏消失，一個真正強大的文化和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的能力，對於公司長期的成功真的很重要。

主持人：我們談論了許多成功的故事，您也能分享一些失敗的案例嗎？

Mark Urquhart：我失敗過很多次，我將挑選一些不成功的例子來説明。首先，我們在12年或13年前，對太陽能產業感到非常興奮，那是油價接近每桶150美元，這看起來很久遠了，而你再看看現在的石油價格。那是第一次真正在全球範圍內推廣清潔能源，所以對太陽能有很大需求，我們認為太陽能有很大的潛能主導未來的能量傳輸，這又回到了我們關於特斯拉的類似討論，人們開始思考能量是如何再生的。中國在這方面也是領導者，我們投資了幾家公司，一家本部在美國的太陽能公司，一家設於德國的，兩者都是災難性的投資。

我們做錯了幾件事，我們發現太陽能裝置數量激增，但收入並沒有增加多少，這是個簡單的公式價格乘以數量等於收入，所以，太陽能裝置價格持續下降，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中國製造商大量湧入市場，太陽能電池板是大宗商品，沒有人關心它們的品牌，他們關心的是它們是否有用，是否高效，只要它產生能源，你不會在意，它是愛馬仕還是蘋果還是特斯拉，所以這點很重要，而我們一開始就把競爭優勢搞錯了。回到之前討論的，兩家公司都遇到了管理層變動，我們對此徵兆並未引起重視，我們進行投資時，應該注重的是管理層的長期穩定，或者具有良好領導人的特徵，像我們前面提到的阿里巴巴那樣，我們在這項投資上犯了錯。所以我們得到的教訓是，僅僅關注產品產量的增長是不夠的，公司業務必須有更多的利潤增長點，它必須是可持續的，我們必須投資有品牌實力或某種形式的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公司才能長久獲益。

第二個例子來自一個非常不同的行業，這個公司就是任天堂，過去十年裏，任天堂通過推出Wii（家用遊戲機）徹底變革了遊戲市場。它是第一個擁有運動傳感器的遊戲機，作為當時的股東，我們很興奮。我們認為這真的是改變了遊戲市場，從某種意義上説它改變了玩遊戲的人口結構，當時遊戲機客羣在很大程度上是年輕的男性羣體，Wii這個發明甚至可以讓爺爺和孫子們一起玩遊戲，這在市場上是一個重大的變化。然而市場變了，向著不利於任天堂的方向改變了，還是那句話，公司要極具適應性。當喬布斯站在庫比蒂諾發佈臺上推出iPhone時，那確實改變了整個遊戲產業，當時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iPhone的首要幾大用途之一就是輕度休閒遊戲，所以人們開始玩憤怒的小鳥或糖果粉碎，這些遊戲引爆全球，這些遊戲的成本卻只是任天堂的一小部分。它們改變了遊戲行業，人們開始下載遊戲。因此，儘管任天堂有馬裏奧和大金剛等優秀作品，但它們卻連續多年未能隨著市場的變化而適應和改變。

04

電子商務、金融服務、醫療保健等行業潛力巨大

主持人： 現在在中國您所關注的潛在領域是哪些？

Mark Urquhart：我認為有幾個領域，它們中的一些一定共性大於個性，在全球範圍內電子商務仍然不夠普及，數據顯示，即使在中國，大多數人仍然選擇去商店購物而不是網購，因此這方面還大有可為。我們還設計了終端金融領域，我認為金融服務是一個巨大的顛覆性的市場，它改變了傳統的經商模式。我認為醫療保健業務將貢獻很大一部分GDP，中國在提供遠程醫生醫療服務方面也有著巨大的機遇。這使得看病不用與醫生面對面，接受醫療服務的方式也將不同。

此外，我們也是美團的股東，美團的首席執行官一個有遠見的人，他們在做非同凡響的事情。當我遇見王興的時候，他總是著眼於未來5年或10年，我認為他將在全球範圍內起到帶頭作用，所以我認為現在幾乎每一個行業每一個部門都被顛覆了。你知道人們懷疑外賣服務的滲透率能達到多少，但我們其實忘記了，人們在家下廚做飯在很大程度上實際是專屬於20世紀的現象了，在那之前，很少人會選擇出去用餐，而現在，數不清的外賣正通過你路上遇到的美團外賣小哥騎著電動車配送，所以我認為這對整個中國經濟都是一種提振。在中國，人們願意以不同的方式做事，這是很獨特的。

主持人：最後，請給個人投資者一些建議。我們還能找到下一個阿里巴巴或者騰訊嗎？企業發展過程中，我們如何辨別投資標的是否會像特斯拉一樣值得持有？還是像柯達一樣應該儘早退出避免破產損失呢？

Mark Urquhart：成功的投資工具就在你身上，你有兩隻眼睛和兩隻耳朵，時刻注意看注意聽，同時你的頭腦也要保持思想開放。回想起我的職業生涯，有很多行業變革超過人們認知，人們傾向於立足於現狀，但這是可以改變的。當我在1996年加入柏基的時候，那時沒有谷歌，沒有百度，過去人們在黃頁（電話簿）搜索信息，在英國有天量的黃頁名錄，然後，1997年穀歌出現了，5年之後，黃頁這個業務真正地消失了，它被摧毀了。業務驟降到原來的十分之一，所以要對潛在的可能保持開放的心態。

我最喜歡的投資書籍之一是彼得·林奇寫的他70年代到80年代期間在華爾街的富達國際工作，他説，光從傾聽和觀察周遭發生的事情就能學到很多，他提到了唐恩都樂甜甜圈這個例子，雖然看來是很普通的產品，但他不斷觀察，發現唐恩都樂的商鋪都設立在城鎮周圍的車站邊極易於吸引客流，於是他開始研究這個生意並樂在其中，由此賺了很多錢。在2000年初的英國和全球也是如此，人們開始逐漸佩戴蘋果的白色耳機，用來在iPod上聽歌，這是一個商業跡象，這是非常開放的心態。因為未來情況可能會大不相同，這正是我近25年投資生涯總結的經驗。人們改變消費模式的能力是非常巨大的，而且非常令人興奮，我認為任何一個個人投資者都可以找到下一個阿里巴巴或騰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