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馮朗(化名)來說，去奧馬哈參加巴菲特股東會，是這兩年來第一次重新開始坐飛機。

「除了每人發一張消毒紙巾之外，飛機上並沒有任何衛生措施，空姐也不帶口罩了，仿佛病毒不存在了。」馮朗自帶額外的消毒紙巾，在入住酒店時使用，「後來發現酒店床頭的木板上積了一層灰，莫名還有點安心，說明怕是好久沒有其他人住了。」馮朗同時被告知，住宿的兩晚，並沒有每日清掃房間的常規服務，「酒店告訴我們，只有連續入住5天，才會有人清掃房屋」。

在美國經歷了兩年多的疫情重創之後，巴菲特股東大會宣布回歸線下，曾被寄予厚望。巴菲特甚至放話預測，本次股東會會成為史上人氣最高。但無論是需要新冠疫苗接種證明才能進入會場，或是會場並未坐滿的座位，都提醒著人們，疫情陰影並未遠離，它改變著群體的行為模式和經濟生活，連同地緣政治緊張、資產價格動蕩等變化，均讓身處其間的人們身心疲憊。

這也是許多人繼續前來「朝聖」的原因——在不確定的時代從一位世紀老人處尋找確定性的建議，無論是投資或是生活。

但巴菲特也沒有確切的答案。面對為何沒有在疫情中抄底的疑惑，他坦言自己錯過了2020年3月的股市暴跌，並沒有找準時點；面對如何選股以應對通脹時代，他並沒有給出專業的金融建議，而稱要「投資自己」，做擅長的事情，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只要在某件事上做得特別好，人們就會換取你能提供的東西或技能。

「但巴菲特本身就是一種確定性。」一位跟蹤巴菲特近十年的投資人對《棱鏡》作者表示，「他穿越牛熊和時代變遷後的成績單，帶給人們希望。」

過去50多年的業績顯示，無論是金融危機或是經濟大衰退，巴菲特的伯克希爾給出的成績單整體向上。1965年到2021年間，每股市值的復合年增長率為20.1%，累積回報達到驚人的3.6萬倍，遠超同期標普500指數300倍的回報。

疫情下的巴菲特股東會現場，需要新冠疫苗接種證明才可入場。圖為《棱鏡》作者拍攝

92歲股神做「減法」

巴菲特也在面臨新變化。

在股東會上，他和芒格兩人一同回答了近6個小時的提問，體力腦力已經遠勝常人，但一位多年參加股東會的股東對《棱鏡》作者表示，還是覺得巴菲特的語速變慢了，聲音也比原先疲憊。

「我無法像以前那樣算數，有時我走上樓梯在想別的事情，經常記不得我到底為什麽要走上樓梯。」巴菲特在會前接受外媒采訪時表示，「我也很容易忘記自己名字，不能像以前那樣快速閱讀，甚至像一台老化的機器，因為我也聽不見很多東西了。但我仍然感覺很棒，戰鬥力十足。」

除了年紀，疫情也給巴菲特的行為模式帶來新的變化。

蘋果CEO庫克現身股東會現場。當天出席的億萬富翁和企業家還包括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基金經理比爾·阿克曼、摩根大通CEO吉米·代蒙等。圖為《棱鏡》作者拍攝

一位輾轉16個小時來到現場的股東對作者表示，雖然巴菲特被奉為股神，但並非總是高高在上，在疫情之前，盡管巴菲特因為年邁逐步減少公開活動，但是在股東會上還是樂於創造機會走到股東中間，近距離交流互動。但今年當自己4點鍾到會場排隊，想要近距離和巴菲特交流時，卻在苦等3個小時後被告知，見面取消。

「畢竟巴菲特92歲，芒格98歲了，都是新冠高危人群，略有失望但可以理解。」他說。

巴菲特也在疫情期間減少了旅行的次數。在開會前接受外媒采訪時，他表示，在過去兩年里，他僅坐過兩次飛機，有一次是為了走親戚。 

準繼承人低調穿過人群

做減法的巴菲特，開始將繼承人推上前台。市值7000億美元、囊括大小90多家企業的伯克希爾正在迎來新的掌舵群體。

2021年線上股東會時，巴菲特就曾破天荒地邀請副董事長格雷格在主席台上一同回答股東提問。今年的股東會上，除了格雷格，巴菲特還邀請另一位董事長阿吉特上台。在業界看來，現年59歲的格雷格和69歲的阿吉特，分別是巴菲特繼承人的第一和第二順位。

但相比巴菲特和芒格多年積累的光環，格雷格和阿吉特都極為低調。會前，當巴菲特所投資的公司高管以及企業高管穿過參會人群時，蘋果CEO庫克立刻被人群圍住，格雷格快步走過時卻無人問津，阿吉特更是避開了人群，悄悄入場。

一位從事保險業的股東對《棱鏡》作者表示，過去幾年，曾經在股東會上多次見過格雷格：「他是很友善的人。雖然我們對他了解不多，但只要能交出好的業績就行。且以巴菲特和芒格的投資歷史來說，他們選中的人出錯的概率相對小。」

在股東會當天公布的財報顯示，鐵路、公用事業和能源、製造業、服務業和零售業實現增長——所有非保險業務目前均由格雷格負責。

現年59歲的格雷格，出生於加拿大，畢業於加拿大阿爾伯特大學會計學。後因任職的中美能源控股公司被伯克希爾所收購，而加入伯克希爾。

據稱，格雷格首先受到巴菲特兒時好友、也是曾任伯克希爾董事的華特·小史考特（Walter Scott Jr）的賞識。當時地熱能源公司CalEnergy公司收購了一間位於英國的部門，格雷格便同家人一同移居當地，實地經營新收購的部門。這給小史考特留下深刻印象。格雷格在2008年至2018年之間擔任中美能源公司（後更名伯克希爾能源公司）的執行官。他曾成功帶領公司強化對可再生能源的投入，投資金額達300億美元，並使營收翻倍成長。

巴菲特仍無可取代

但沒有人能真正取代巴菲特。

除了公司業績之外，每年的股東會提問環節還囊括個人如何學習、求職、投資、做選擇等個人困惑和疑問，不一而足。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被稱為「小巴菲特」的激進投資人比爾·阿克曼、基金經理馬里奧·格貝利、蘋果CEO蒂姆·庫克、摩根大通CEO吉米·代蒙也都坐在觀眾席聆聽問答環節。

2022年巴菲特股東大會現場，圖為《棱鏡》作者拍攝

巴菲特更是奧馬哈當地的財神。

「巴菲特股東會無疑是本地最熱鬧的活動。」家住奧馬哈的愛麗莎原本是一位廚師，但疫情里飯店業績不佳後，她就開始從事自由職業，成為一名網約車司機。「平時當然能夠養活自己，當然這個周末的收入，要抵過之前的許多天。」

根據外媒統計，大流行前的最後一次巴菲特股東大會，在兩天內為奧馬哈的當地經濟增加了2130萬美元。雖然今年人氣未及疫情前，但當地媒體估算，本周末仍可為伯克希爾旗下公司帶來數百萬的銷售額，並為當地經濟帶來不菲收入。

另一位當地居民奈森在五年前購買了伯克希爾的股票。他對作者表示，這幾乎成了當地人的傳統：「如果你有一個好爺爺，他就會在你很小的時候就為你買一份伯克希爾的股票。」後悔自己買得晚的奈森對目前的股票回報已經頗為滿意，「五年至少也翻了一倍了」。

他坦言自己也在投資中概股，並在今年1月入手了京東，並看好拼多多：「芒格說，可以更低的價格在中國買到更好的公司，如果可以，我也想試試直接投資A股。」

由於巴菲特在國際上的盛名，奧馬哈的鄉親們也會不失時機地「蹭熱點」，挖掘個人資產的最大溢價。

在會議期間，一件巴菲特年輕時曾經租住過的房屋被掛上網開始出售，掛牌價接近80萬美元。外媒稱，26歲的巴菲特曾經和夫人蘇珊以每月175美元的價格租住過這套三居室，在屋子的一角還留有巴菲特故地重遊留下的簽名。

「已經收到不少買家出價，準備在這周末之後正式敲定。」這件房屋代理的經紀對作者表示，「如果手續齊全的話，當然也歡迎國際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