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馬斯克最近很活躍。

作為特斯拉CEO，他不僅關注並點讚中國登月「嫦娥計劃」的新動向，而且還需要承擔起特斯拉的公關角色發布公司新動態，比如宣布特斯拉要發布新的全自動駕駛測試版和開發1000公里續航的電動汽車。

除了這些，他還在時刻盯著蔚來、小鵬等國產新能源車企的動向。

11月20日，在廣州車展上，小鵬汽車發布了一款「鵬翼版」全新P7，其CEO何小鵬透露了他們在自動駕駛技術上取得的最新進展——明年將推出全球首款搭載激光雷達的量產智能汽車。

隨後，此消息一度成為了車展上備受關注的焦點之一。

很快，馬斯克就在一篇描述小鵬汽車新動態的新聞底下評論道：「小鵬汽車有特斯拉軟件的舊版本，卻沒有我們最新的神經網絡計算機。」言語間，不僅將焦點引向去年的「抄襲門」，還在之後繼續評論，直指小鵬有可能還偷了蘋果的代碼。

馬斯克嘲諷小鵬汽車使用激光雷達，截圖自埃隆·馬斯克推特

對此，何小鵬發布微博進行回應，他表示，「看來昨天我們發布的包含激光雷達的小鵬下一代自動駕駛架構，讓西邊的某人很不爽，連續用pigu發聲。我想說的是，造謠早就證明是無法打敗任何競爭對手的，明年開始，在中國的自動駕駛你要有思想準備被我們打得找不著東，至於國際，我們會相遇的。」

何小鵬微博回應馬斯克嘲諷，截圖自何小鵬微博

事實上，這已經是馬斯克本月第二次diss國產新能源車企。

本月初，蔚來市值繼超過寶馬之後，股價再度升升，不久後再以600億美元的市值超越通用和福特汽車，成為全球第六名的車企。當時，馬斯克發推特表示：「420比42好十倍！」（420 is ten times better than 42），一時間成為業內議論的焦點。

當日，正好特斯拉股價降至420美元，而蔚來股價上漲至42美元。

馬斯克嘲諷蔚來汽車，截圖自埃隆·馬斯克推特

這些現象背後或許揭示著——馬斯克開始焦慮了。

自蔚來、小鵬和理想三兄弟接連上市後，都開啟了加速模式。不僅在動力電池和自動駕駛技術方面增加了研發投入，並逐漸脫離「模仿」特斯拉的發展路徑；另一方面，蔚來、小鵬和理想在毛利率方面也都轉正，其中理想與特斯拉只有個位數的差距。

除了三兄弟之外，整個國內新能源市場也已不是去年底國產特斯拉Model 3 剛進入時的光景，除了銷量數月超越特斯拉的五菱宏光外，長城、比亞迪等車企也在特斯拉身後緊追。

特斯拉在中國已是強敵環伺，它還能一直保持優勢嗎?

從無視到言語打壓

「無言是最大的輕蔑」。

科幻作家劉慈欣曾在他的《三體》系列中寫下了這句話。在書中，每個人都知道他們身邊存在著三體文明派來的監視器——智子，但後者對人類的一切舉動只是監視、並保持著沉默和無言。

劉慈欣通過這一場景的描寫，展現出了三體文明用無言的態度來表達對人類文明的輕視。像這樣強者對弱者的無視不只活在科幻小說中，在商業世界中同樣存在。

在特斯拉已經上市，並且完成了Model S、Model X和Model 3三款車型的研發、製造和量產後，全世界的追隨者眾多，其中也包括蔚來、小鵬和理想。

2017年12月，蔚來ES8率先上市，就在第二年，小鵬也上市了旗下首款車型G3，理想也正式發布了首款車型理想ONE。

蔚來ES8和小鵬G3，圖源蔚來汽車和小鵬汽車官網，連線Insight製圖

對於追隨者，馬斯克早期並不在意，他更關注的是如何爭奪中國市場。

彼時，特斯拉的Model S和Model X均向中國市場發售，但基於關稅的影響，這兩款車在國內市場中的表現並不優秀。據特斯拉公開財報顯示，2018年中國地區的收入為17.57億元，同比下降15.4%。為了減少關稅的影響，馬斯克與上海市政府接觸，嚐試通過建立本地工廠來降低成本。

在與特斯拉同台競技的過程中，「造車三兄弟」並沒有因為競爭死去，反而日漸壯大。

2018年9月12日，蔚來成功上市，就此成了國內新能源汽車行業中首個赴美上市的車企。這個消息在國內市場中引起了軒然大波，馬斯克彼時並沒有任何反應。

而就在半年後的2019年2月，蔚來汽車CEO李斌在登上了CBS新聞王牌訪談節目《60分鍾》，CBS將蔚來定義為「特斯拉殺手」後，馬斯克卻坐不住了。

就在節目播出當天，馬斯克用一張圖對此做了回應，圖中一只雞站在了一把斧頭上，還配以文字——和平從來都不是一個選項（Peace was never an option）。這一舉動被業內看作是蔚來已經有能力威脅到特斯拉。

這是馬斯克首次對國內新能源車企隔空發表看法。

一個月後，特斯拉又將矛頭對準了小鵬汽車。2019年3月特斯拉發起對小鵬汽車的控訴，表示後者員工竊取其自動駕駛相關技術，並為其所用。

對此，小鵬汽車在今年4月以一份「嚴正聲明」作出回應並表示，特斯拉所做都是對一個年輕競爭對手的霸淩行為。「我們堅信，無端指責不會放慢小鵬汽車自主研發的腳步，小鵬汽車將持續在多領域專業技術人才的融合下，積極推動智能汽車的普及與進化。」

截止目前，該案雖然仍沒有確切的定論，但對於馬斯克而言，蔚來、小鵬等新能源車企已不再是可以忽略的玩家，而是一個個真正的對手。

馬斯克開始頻頻在推特上提起後來者們。

去年底，外媒CleanTechnica發表了一篇名為《小鵬汽車自主研發自動駕駛技術讓其維持低價》的文章，在文中簡述了小鵬通過自研的XPILOT自動駕駛輔助系統降低整體成本。

馬斯克很快就在推特上對此新聞評論道：「自主研發」，並附上兩個笑哭的表情。

而到了上月，這樣的嘲諷變得更多，相比之前，這樣的嘲諷也變得更加具有攻擊性。

從嘲諷蔚來汽車的股價是特斯拉的十分之一，到質疑小鵬汽車使用激光雷達的自動駕駛技術，不如特斯拉具備機器學習的自動駕駛技術優秀，還毫無證據地表示小鵬偷了蘋果的代碼。

馬斯克的這一系列行為，在業內看來不僅在表明蔚來、小鵬等新能源車企已成為他重點關注的對手，同時這些新能源車企也讓他陷入了焦慮。「馬斯克焦慮時就會很不穩定，以至於在推特上亂說話。」Greenlight Capital創始人大衛·埃因霍恩曾這樣對媒體評論馬斯克。

就在2008年，剛坐上特斯拉CEO位置的馬斯克就面臨著Model 3產能低、被做空的困境，一時間特斯拉被華爾街列為最不可能成功的企業。

隨即，馬斯克開始對質疑他的傳統車企開啟「嘲諷」技能，「你看看大眾現在發生的醜聞，他們不就是為了顯得有成績，才不得不開始欺騙的嘛」、稱豐田的企業戰略是「難以置信的愚蠢」，說「福特的工廠看起來像個太平間」。

而現在，馬斯克的炮火聚焦在了新能源汽車玩家身上。

「造車三兄弟」在加速

新能源車企的股價，正在瘋長。

11月24日，蔚來、小鵬和理想「造車三兄弟」的股價全部大幅上漲，其中小鵬的漲幅高達33.92%，一度超越蔚來的12.45%和理想的14.48%。當日收盤，蔚來、小鵬和理想的股價分別為55.38美元/股、72.17美元/股和43.64美元/股。

「三兄弟」發布的三季度財報，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股價的飛漲。

11月13日，在理想和小鵬第三季度財報的雙雙利好影響下，蔚來、小鵬和理想的股價彼時一度達到了53美元/股、44.73美元/股和40.80美元/股，在當時已是三家車企歷史最高股價，但讓很多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股價之後會再次加速。

讓股價加速的「加速劑」是什麽？

「股價加速的原因有可能是市場突然認可了電動車的遠期潛力、中國和歐洲大力推行電動車替換燃油車，也有可能是美國下一任拜登看好新能源等等因素。」經緯中國創始人張穎如此分析道。

技術層面，國產新能源車企也在加速。

小鵬汽車宣布未來的新車型將采用激光雷達感知方案，這也意味著小鵬汽車將會是國內首個使用該技術的車企。

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個選擇，小鵬汽車就與特斯拉在自動駕駛方面走上了兩條不同的岔路，也脫掉了「特斯拉模仿者」的外衣，因為馬斯克曾明確表示將不會使用激光雷達。

在馬斯克看來，人開車是通過雙眼來感知外界環境，因此讓車輛實現自動駕駛只要有攝像頭、毫米波雷達、超聲波雷達為主的「眼睛」也就可以了，沒有必要用激光雷達來實現。

在一些業內人士看來，馬斯克不用激光雷達的原因就是為了省錢，畢竟一枚激光雷達目前價值數百美元至數千美元不等。對此，馬斯克公開表示，「就算激光雷達免費了，也不會用。」

不過對於小鵬來說，使用激光雷達更為現實一些。

「激光雷達對特殊場景的適配性更為優秀一些，而且相較於特斯拉的視覺學習技術，可以更快地實現車輛更高級別的自動駕駛。但激光雷達的劣勢也是明顯的，就是太貴了。」智能汽車行業從業者孫濤對連線Insight表示。

在孫濤看來，小鵬汽車算是在自動駕駛方面做了一次加速，畢竟特斯拉的視覺學習需要更長的時間來完成。此外，據何小鵬在發布會上介紹稱，小鵬之後的自動駕駛不僅會使用激光雷達，同時還會配合高德的高精地圖。而這些對於特斯拉來說，都是沒有的。

「短期來看，在自動駕駛方面，小鵬和蔚來都會使用激光雷達，以便占據一定優勢，但隨著特斯拉視覺學習技術的成熟，未來還不好說。」孫濤說。

除了自動駕駛之外，在動力電池研發方面，「三兄弟」同樣在加速。

本月初，蔚來汽車正式發布了100kWh的動力電池，據李斌介紹，搭載該款電池後，蔚來ES8的續航里程將達到580km、蔚來ES6的續航里程達到610km、EC6的續航里程將達到615km。

這也意味著，通過這次電池升級，蔚來旗下全系車型都達到了600km的續航里程。此外，對於動力電池起火的方面，蔚來也做了改進。據蔚來電池系統助理副總裁曾士哲對媒體稱，該款電池采用了無熱蔓延的安全設計，即使電池失控後，也只會冒煙並不會起火。

而據李斌對媒體透露，蔚來目前正在研發150kWh的電池包，若完成研發後，蔚來旗下的車型續航里程將達到900km。相比之下，目前特斯拉Model 3的續航可達到668km，但電池能量密度只達到82kWh，並不占優勢。

馬斯克雖然在「電池日」發布了新電池計劃方面，連線Insight曾在《特斯拉新電池計劃發布，對誰的威脅最大？》一文中對此進行過詳細分析，並得出結論——在特斯拉新電池計劃完全實現之前，特斯拉在電池和續航方面並不占絕對優勢。

而作為新能源車企「命脈」的銷量和毛利率來說，三兄弟同樣也實現了加速。

據三家公布的第三季度財報顯示，蔚來2020年已累計交付31430輛，在這方面，理想和小鵬同樣也已過萬，小鵬銷量為17117輛，理想為21852輛。相較之下，理想表現更為優秀一些，畢竟今年初才正式交付理想ONE。

正因為在銷量上的加速，理想的毛利率較另外兩個「兄弟」而言，與特斯拉的28%毛利率最為接近——19.8%，蔚來與小鵬也在第三季度雙雙維持著正毛利率。

現在來看，從自動駕駛、到動力電池，再到毛利率方面，特斯拉已慢慢失去了絕對的優勢，蔚來、小鵬和理想正在加速追趕特斯拉。

然而，馬斯克面對的焦慮還不止這些。

被圍攻的「鯊魚」特斯拉

從一塊平地到第一輛量產車下線，需要多長時間？

馬斯克用成績拿出了答案——自2018年7月10日，特斯拉與上海市政府正式簽署合作備忘錄，計劃在上海臨港建設一座年產50萬輛的特斯拉超級工廠，到去年10月第一輛國產Model 3駛出工廠，只用了357天。

不到一年的時間，特斯拉完成了從建廠到第一輛量產車下線，就此特斯拉的速度被業內稱為全球汽車史上的奇跡之一。

而就在今年初爆發疫情後，全球汽車產業遭遇凜冬之際，特斯拉依然交出了優秀的「成績單」。

據特斯拉2020年第一季度財報顯示，特斯拉銷量完成了1.67萬輛，營收達到51億美元，同比增長38%。相比之下，蔚來、小鵬和理想三家車企今年第一季度的銷量均為特斯拉的1/5。

4月23日，成為國內新能源市場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國家頒布新能源新政，重新恢復之前取消的新能源汽車政策補貼，並將補貼延續至2022年。但根據新規，售價在30萬元以上的電動車將不能享受政府補貼。

而在政策出台前，國產Model 3的售價為32萬。

在馬斯克看來，拿到這份補貼並不是難事——降價。就在今年第一季度財報會後，馬斯克宣布國產Model 3標準續航升級版的價格從32萬元降至29萬元，通過這一調整，不僅讓特斯拉進到了補貼範圍，還讓國產Model 3的實際售價降至27萬元。

「當時，那樣的降價真的對國產新能源車企們就是晴天霹靂一般。」汽車行業從業者劉凱這樣對連線Insight回憶道。

就在人們沒來及反應之時，特斯拉繼續著降價「突襲」。連線Insight曾在《降價「割韭菜」、業績創紀錄，特斯拉到底贏在哪？》一文中詳細描述過特斯拉在國內市場的「四連降」。伴隨著降價的，還有特斯拉國內銷量的上漲——從一季度的1.67萬輛漲至第三季度的3.41萬輛。

就在降價和銷量的「雙重收割下」，特斯拉從之前的「鯰魚」變成了長滿利齒的「鯊魚」。

不過，令人沒料到的是，特斯拉並沒有一直保持在第一的位置上。

據乘聯會發布的今年8月新能源車型銷量榜單中，一直穩居第一的特斯拉Model 3跌出第一的位置，五菱宏光MiNi EV以15000輛的銷量逆勢成為排行榜第一。

自8月超越特斯拉Model 3之後，9月、10月兩月，五菱宏光MiNi EV依然穩穩占據新能源車型銷量榜首位，並且與第二名特斯拉的差距越拉越大。

特斯拉很難再通過降價提高銷量。

「留給特斯拉Model 3降價的空間已然不大，之前的幾波降價已經讓特斯拉的品牌透支了許多，假如再降價，特斯拉勢必真的會變成街車，特斯拉的高端品牌形象也會受損。」劉凱這樣說。

除此之外，特斯拉Model 3自身的銷量增速也出現下滑。據乘聯會數據，今年9月Model 3的銷量同比上月下滑了4.08%，而到了10月增長率雖然回正，但僅為7.19%。

相較之下，處於銷量榜第三、四位的歐拉黑貓和漢EV同比增長卻高至21.94%和39.49%，正在Model 3身後奮力緊追。

這兩款車的背後，站著的是長城和比亞迪這樣的國內自主車企，隨著特斯拉2014年進入國內市場後，這兩家車企逐步在新能源汽車方面發力，並快速成長為國內新能源A00級別和轎車中的強力選手。

可見，除了備受關注的「造車三兄弟」外，國內還有不少新能源車企和傳統車企，在默默地壯大，並越來越成為特斯拉不可忽視的對手。

放眼目前的國內市場，特斯拉前有五菱宏光的阻攔，後有「造車三兄弟」和眾多國產車企的緊隨追趕，周圍還有寶馬、奔馳等海外車企的虎視眈眈，特斯拉這條「鯊魚」已處於被群魚圍攻的境地。

焦慮的特斯拉不得不加速。

據未來汽車日報報道，目前國產特斯拉Model Y生產線正在加班加點建設，爭取明年年初上市。

現在來看，並不清楚即將上市的國產Model Y 是否可以讓特斯拉一騎絕塵。但可以確定的是，馬斯克和特斯拉還需要更快，因為身邊的這些魚都已露出了各自的利齒。

（本文頭圖來源於BBC；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孫濤、劉凱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