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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雪玲/李健華 編輯:陳暢/李墨天 出品:遠川研究所泛財經組

生於1874年的英國人諾曼·安吉爾(Norman Angell)是一位正宗的後浪青年,屬於在知乎上不靠瞎編就能火的那種。

30歲時,諾曼就已經走遍了歐洲和美國。他在果園摘過葡萄,在農場當過牛仔,挖過水渠,墾過荒田,幹過郵差,探過礦山,後來成為《每日郵報》駐巴黎記者,並給好幾家媒體寫專欄。38歲那年,諾曼撰寫了《大幻覺》(The Great Illusion)一書,受到瘋狂的追捧。

這本書的內容可以濃縮為一段話:由於全球化,國家之間在經濟上已經變得相互依存,戰爭行為已經變得「無利可圖」,即使對於勝利國來說也得不償失,因為通過戰爭掠奪的有限戰利品和領土,遠遠無法抵消商貿信用的毀滅。換句話說:全球化抑製了戰爭,助長了和平。

觀點新穎,文筆優美,《大幻覺》一時洛陽紙貴,售出了近200萬冊,並被翻譯成15種以上的語言。澳大利亞總理稱其為「一本光彩奪目的書,懷著對文明人未來的最光明的承諾」。英國防務委員會主席埃舍爾勳爵看過這本書後也認為:「戰爭變得越來越困難和不可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該書的出版日期是1910年。四年後,薩拉熱窩的兩顆子彈把諾曼•安吉爾的「大幻覺」碾壓至粉碎。

不過,一戰並沒有讓諾曼•安吉爾聲名掃地,畢竟這場戰爭既證偽了他的觀點,也證實了他的觀點。因為一戰直接造成了3000萬人的傷亡,並間接引發1918年大流感,各參戰國都損失慘重(美國除外),所以安吉爾講的「即使對勝利者,戰爭也是得不償失」,並不算錯。

因此,諾曼•安吉爾在一戰結束後繼續宣揚他的理論,並步入政壇參選議員,積極參與到國際事務之中,爭取大國之間的關系緩和。到了1930年,《大幻覺》已出版到了第六版,安吉爾繼續受到全球讀者的追捧。1934年,他的聲望達到了頂峰:獲得諾貝爾和平 獎。

五年之後,納粹德國閃擊波蘭,再次讓他的理論陷入被打臉的尷尬窘境,「全球化阻止戰爭」這種觀點被徹底證偽。

諾曼•安吉爾於1967年去世,但他當年犯的錯誤,現在仍然有人在犯。典型人物就《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他曾經別出心裁地提出一個著名的「金拱門防衝突理論」,簡單來說就是:在全球化時代,任何兩個擁有麥當勞的國家都不可能彼此開戰。

他的觀點跟諾曼·安吉兒有一些類似,核心就是當一個國家的經濟繁榮到擁有足夠多的中產階級,以至於能夠支撐麥當勞遍地開花時,它就變成了一個「麥當勞國家」。兩個「麥當勞國家」通常都會通過全球化建立起緊密的經濟連接,一起吃炸雞喝可樂,怎麽會對打仗感興趣?

但顯然,麥當勞沒有阻止俄羅斯吞並克里米亞,沒有阻止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的戰爭,更沒能阻止歐洲一浪高過一浪的民粹呼聲。2015年,未來「逆全球化」的旗手特朗普尚在酣戰希拉里時,英國《金融時報》就發表了一篇《金拱門理論的終結》,毫不留情的打臉弗里德曼。

諾獎得主約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在《新自由主義的終結與歷史的新生》中,含蓄地指出: 全球化是過去四十年精英們營造出來的騙局,而「我們正在經歷這一巨大騙局的政治後果:懷疑精英,懷疑新自由主義,懷疑促成這一切的、被金錢腐蝕的政治製度。」

斯蒂格利茨這段總結,其實就是特朗普當政四年的社會底色,發達國家底層民眾對全球化的敵意那就是徐崢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但在這個特朗普滾蛋的日子,又有專家重走諾曼·安吉爾和托馬斯·弗里德曼的路線,充滿幻覺地站出來高喊: 拜振華上台,全球化歸來!

但離開白宮的特朗普,帶走的可是7000多萬張普選票,這個世界回得去嗎?

歐洲的葬禮


人和其他動物的不同之處在於,人會發表關稅演講。

——美國賓州一位立法者,19世紀初

1852年11月,四艘軍艦從美國弗吉尼亞駛入大西洋,途徑開普敦、毛里求斯、新加坡、香港和上海,最終在次年7月抵達日本江戶附近的浦賀。為了防止在遠洋中生鏽,四艘大船都抹上了黑色柏油,帶著蒸汽機的滾滾黑煙。「黑船」靠岸當晚,江戶城一片混亂。

為了傳達美國人民的友善,海軍準將馬休·佩里命令軍艦在幕府家門口連放了73響空炮,把重病中的幕府將軍德川家慶嚇得不輕。面對「開國通商」的要求,群龍無首的幕府不敢答應。佩里留下一句「蒸汽船從美國開到日本只需要18天」,便離開江戶,十天後,德川家慶病逝。

1854年2月,佩里率領九艘軍艦卷土重來,兵不血刃地達成了《日美親善條約》,被日本後世視為現代化的開端。如今,在條約簽訂地點靜岡縣,每年都會舉辦一個「黑船節」,當地居民會身著傳統服飾,邀請美國駐軍一起聯歡,畫面感人,真可謂軍民魚水情,日美一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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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岡縣每年一度的「黑船祭」,2017年

黑船叩門的半個世紀前,古典經濟學「最後的偉大代表」李嘉圖通過比較優勢理論,為自由貿易學說補上最後一塊理論拼圖。作為工業革命的發源地,英國迫切需要為本土過剩產能尋找市場。第一波全球化隨之拉開大幕,哈佛史學家尼爾·弗格森(Nial Ferguson)寫道:

大英帝國將秩序帶給了沒有法製的社會。

但事實是,如果英國人覺得有人對自由貿易不夠敬畏,他們會用堅船利炮開出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1838年,英國強迫奧斯曼土耳其簽訂了一個「關稅不能高於5%」的條約。兩年後,英國又用鴉片戰爭撬開了清王朝的國門,《南京條約》凡十三款,最被看重的是關稅「協定」和五口開埠。

「關稅」是第一次全球化的關鍵詞。19世紀前,地主階層一直倡導貿易保護以維持農產品價格,但工業革命後崛起的資產階級希望廢除關稅,一方面為產品廣開銷路,一方面降低工人的生活成本。革命導師馬克思後來補刀說:生活成本降低了,資本家就可以給工人付更低的工資。

英國一邊「說服」亞洲國家打開國門,一邊廢除了代表關稅壁壘的《谷物進口稅法》,商業貿易突飛猛進,經濟產能劇增,讓歐洲大陸的統治者們羨慕不已。法國國王拿破侖三世一度向英國議員抱怨:「我也想在法國推動這樣的改革,但法國人不喜歡改革,他們喜歡鬧革命[7]。」

1860年,英法兩國簽訂了著名的《科布登條約》,英國以降低法國烈酒關稅為條件,換來了法國降低英國工業品關稅,這種互相讓步至今都是國家間貿易談判的模板。條約的另一個影響深遠的創舉是「最惠國待遇條款」,歐洲國家紛紛效仿英法達成類似的協議,一張真正的全球化貿易網交織而成。

19世紀70年代,英國、德國、荷蘭、瑞典等歐洲主要國家的工業品平均關稅降到了個位數,是全球化前的幾分之一,歐洲的平均工資幾乎翻了一番。經濟學大師凱恩斯(John Keynes)日後深情的回憶道:

「這是人類進步中多麽不同尋常的一幕……倫敦的居民可以一邊在床上啜著早茶,一邊通過電話訂購全世界各種各樣的產品……可以自由地將他的財富投資到地球的任何一個角落,而不會擔心投資果實會被別人剝奪。」

但在短暫的繁榮之後,歐洲大陸國家發現事情有點不太對勁,物美價廉的英國工業品削弱了本國工業的競爭力,美洲大陸的廉價農產品摧垮了本國的農業。得益於太平洋鐵路建設,美國的農產品經由鐵路和貨輪運抵歐洲,都比歐洲本地的糧食便宜。

1887年,在容克地主的壓力下,俾斯麥將德國黑麥進口關稅從8%提高到47%,法國緊隨其後提高關稅。到一戰前,全歐洲幾乎只剩下了英國人在為自由貿易搖旗呐喊,正如英國首相威廉·格拉德斯通(William Gladstone)的表態,「英國的貿易順差那麽大,自由貿易更有利於國家發展」。

這句話的潛台詞其實是,貿易順差國能在自由貿易中攫取更多好處。作為全球工業生產力最強的國家,英國應當說服全世界的國家降低關稅,使之稱為英國工業品的傾銷地。

被自由貿易洗了腦的國家就沒那麽幸運了:1900年,挨餓的意大利農民湧向米蘭請願,意大利國王翁貝托一世拉出加農炮予以果斷回擊,釀成死傷千餘的貝卡里斯大屠殺。早年移民美國的無政府主義者布雷西(Gaetano Bresci)聽說後,千里迢迢趕回祖國,賞了翁貝托一世四顆子彈。

布雷西的靈感很有可能來自兩位意大利老鄉,一位是在三年前槍殺西班牙「總設計師」卡諾瓦斯(Antonio Cánovas)的安焦利洛(Michele Angiolillo),另一位名叫路易吉·盧切尼(Luigi Lucheni),他在1898年捅死了「歐洲最美王後」茜茜公主。

那個年代,王公貴族人頭落地實在不是什麽新鮮事,所以當斐迪南大公倒在薩拉熱窩街頭時,沒人會覺得接下來要打仗。除了懸殊的貧富差距和熊熊燃燒的民族主義,德國工業依靠貿易保護迅速崛起,開始對早已瓜分殆盡的殖民地市場躍躍欲試,讓英國感受到了威脅。

縱觀十九世紀中葉以來的種種變局,歷史的劇本早在英國撬開全球市場大門時就已寫好:賣不出谷物的農民,買不起小麥的工人和激進的無政府主義者——全球化創造了失敗者,也加速了國運起落,國家欲望裹挾失敗者的憎恨,在1914年的薩拉熱窩扣動了板機。

最終,兩次大戰成為了日不落帝國走向衰落的導火索,美國從歐洲手中接過權柄。正如愛德華·格雷爵士在戰爭前夕準確的預言:「歐洲各處,明燈正在熄滅;在有生之年,我們也許看不到它再次點亮了。」

短暫的蟄伏


美元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問題。

——美國財長小約翰·康納利,1971年

1944年6月6日,288萬盟軍部隊在法國諾曼底地區登陸,從海陸空三面衝擊納粹德國精心布局的大西洋防線。隨著戰爭局勢日趨明朗,勝利者們開始精心謀劃戰後的世界格局。

諾曼底戰役打響25天後,美國東北部的布雷頓森林公園湧入了來自44個國家的730名西裝革履的政經人士,既有摩根家族的第四代血脈,時任美國財政部長小亨利·摩根,也有胡適、孔祥熙這樣的東方面孔。不過會議上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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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恩斯(右)與美國財長小亨利·摩根

1919年,凱恩斯曾作為英國代表出席處理一戰分贓的巴黎和會,主張對德寬容,減少賠款要求。但最終的結果是德國付出了巨額賠款並交出了自己的煤礦產地。會議結束後,凱恩斯在《凡爾賽合約的經濟後果》中,將巴黎和會稱為「迦太基式的和平」,並預言德國將卷土重來,一語成讖。

一戰也在一定程度上讓凱恩斯的經濟主張從自由主義轉向政府幹預,並在大蕭條中的美國被奉若圭臬,成為凱恩斯主義的最大試驗場。而當美英兩國在布雷頓森林會議上再次相遇時,聲名鵲起的凱恩斯自然備受關注,就連「凱恩斯勳爵站起來了、凱恩斯勳爵坐下了」都被媒體悉數記錄了下來[1]。

然而,即使風光當如凱恩斯,也難抵談判桌下的實力差距。日不落帝國戴上了最大債務國的帽子,美國占據了全球40%的工業產值,64%的鋼鐵產量和超過70%的石油產量。在美國主導下,會議達成了兩個對世界影響深遠的結果:一是美元與黃金掛鉤、其它貨幣與美元掛鉤的美元本位製;二是允許各國進行資本管製。

在布雷頓森林會議上,凱恩斯一度提出,資本管製應當成為戰後體系的一個永久性特征。一方面,兩次大戰讓歐洲元氣大傷,工業自給都成問題;另一方面,在冷戰構築的兩極世界中,資本全球化的外部環境早已消失殆盡。

在資本管製的大背景下,凱恩斯主義成為了全世界的答案。政府主導的經濟發展和大規模的國有化代替了19世紀的降低關稅自由貿易。要知道在如今的西方世界,「政府主導」可不是什麽好詞,「國有化」(Nationalization)更是和另一個N開頭的單詞一樣,心里說說沒問題,嘴上講出來就要被批倒搞臭。

當年高舉自由開放大旗的英國,一邊在電力、鐵路等領域進行大規模國有化,一邊押注航空與計算機產業,追趕美國技術。70年代工黨掌權後,更是設立了一個名字聽起來很社會主義的「國家企業委員會(National Enterprise Board)」,擴大政府的產業投資。

戴高樂時期,法國也旗幟鮮明的祭出「進攻性保護主義」政策:國家為未來的領軍企業提供撥款,通過公共采購政策占有市場份額,阻擋外國企業進入國內市場[2]。聽起來既不自由,也不市場。為了確保金融系統能夠給企業持續輸血,法蘭西銀行和四大商業銀行都被國有化,34家保險公司也被劃到政府名下。

由於曾在二戰時公開和德國合作,著名的雷諾汽車被國有化時沒有得到任何補償,創始人路易·雷諾(Louis Renault)得知消息後,當場心力衰竭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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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法國的共產主義運動

正是因為資本管製的存在,盡管美元成為國際貨幣,但只能跟隨國際間的商品貿易流動。這種環境為東亞國家和地區在二戰後的崛起創造了先決條件,索羅斯能在英國和東南亞呼風喚雨,也要慶幸自己晚生了20年。

布雷頓森林體系在確立時,其實有一個隱含前提:作為當時全球最強大的工業國,美國向全球兜售著工業品。但隨著歐亞經濟的崛起,一方面,大量物美價廉的商品使得美元流出,另一方面,美國國內民生與軍費開支也需要大把美元。

1965年,美國的黃金儲備占比從二戰結束時的75%下降到了不足30%[3]。日後的美聯儲主席沃爾克直言不諱:「我們的黃金斷貨了,我們別無選擇」[4]。但美國其實是有選擇的,他們可以在國內實施經濟緊縮政策,也可以選擇頂住全世界的壓力讓美元與黃金脫鉤。顯然,美國人會選擇後者。

1971年8月15日,尼克鬆總統在電視上發表了簡短的20分鍾演講,單方面宣布實行「新經濟政策」:美元正式與黃金脫鉤,西方世界一片嘩然。在隨後幾個月的G10國家會議上,時任美國財政部長小約翰·康納利拋出了一句足以載入渣男語錄的話,「美元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問題。」

尼克鬆的講話終結了布雷頓森林體系的時代,一個國際貿易籠罩在冷戰鐵幕下的時代,一個資本流動讓位給本國發展的時代。 新自由主義的時代拉開大幕,自由市場不再是一種經濟學說,而是一種宗教信仰、一種意識形態、一種原教旨主義。

自由的代價


全世界為現行貨幣體系付出的代價,可能會超出從中的收益。

——周小川,2009年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崩潰適逢1973年石油危機,翻番的油價和無錨的貨幣為歐美的石油消費國輸入了大幅通脹,經濟發展卻因第三次技術革命結束而偃旗息鼓,歐美陷入了十個凱恩斯也調控不動的長期滯脹。

1981年,里根和撒切爾夫人這兩位「資本主義陣營最親密的戰友」攜手換教材,開始全面擁抱新自由主義。里根在美國一邊打壓工會一邊降低大企業稅收;撒切爾夫人在英國廢除了施行40年的外匯管製,允許外資購買英國上市企業。

在這場轟轟烈烈的「里根-撒切爾革命」之下,標普500指數走出了5年3倍的大牛市,倫敦再次躋身全球金融中心,資本市場欣欣向榮。

1989年,世界銀行、IMF和美國財政部齊聚華盛頓,一方面是總結復盤自由主義成功經驗,另一方面是給前來聽講的拉美國家領導幹部做培訓,把先進思想和成功經驗復製到拉美,積極服務地方經濟建設。

拉美當時是個爛攤子,生產連年倒退、通貨膨脹高企、進出口萎靡不振,還欠了歐美國家一屁股債。時任美國財政部長的布雷迪眼看著巨額債權就要爛在手里,提出拉美債務不能再靠借新還舊,要從經濟源頭解決衰退問題,於是就有了拉美官員進京學習一幕。

最終,由曾在世界銀行擔任經濟學家的約翰·威廉姆森執筆,將先進經驗總結為《華盛頓共識》,系統性的給拉美經濟改革開了幾個藥方:削減福利開支、金融與貿易自由化、國企私有化、取消外資流動門檻、取消政府對企業的管製。

不但教材親自寫,學費一分不收,歐美還對拉美國家的債務給予了20%-55%不等的本息減免。債務減免額最大的阿根廷走在了改革最前沿。時任總統梅內姆在國內全面推行金融自由化,並推出《自由兌換法》將比索兌美元鎖定為1:1,放開對外支付管製。

1991年,阿根廷成功抑製通脹,經濟開始恢復增長,財政收支甚至在1993年出現盈餘。同樣向外資張開雙臂的亞洲四小虎,人均收入數倍於當時的中國,泰國年均GDP增速接近於10%;土耳其出口額9年翻了5倍,固定資產投資大幅上升。新自由主義勾勒了一副欣欣向榮的藍圖,直到1997年。

隨著金融風暴在亞洲登陸,隨後蔓延到俄羅斯、拉美和土耳其。1999年初,還在自由化改革的巴西突然傳出債務違約信號,外資踩踏式出逃,巴西雷亞爾兌美元在短短十天內貶值了23%。

1999年12月,世貿組織第三屆部長級會議在西雅圖召開,近五萬高舉反全球化口號的示威者聚集在會議場地周圍,時任聯合國秘書長安南、美國貿易代表巴爾舍夫斯基等重量級人物都被堵在路上。警方一度掏出催淚彈和胡椒噴霧驅趕示威者,這場會議日後也被稱作「催淚彈部長級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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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世貿部長級峰會,示威者與警方對峙

但示威並沒有解決問題,巴西崩盤後,市場開始質疑阿根廷比索估值過高,質疑政府償債能力,嗅到危險信號的外資帶著巨額利潤迅速離場。2001年12月20日,阿根廷總統德拉魯阿和經濟部長卡瓦諾引咎辭職,緊接著,阿根廷上演了一場11天連換4任總統的國家級行為藝術。

華盛頓共識的初衷是讓本來各自為營的新興市場拆除堡壘,融入全球貿易體系。然而跨國資本流動的本質,是尋找稅收、成本與政策的窪地,當窪地填平、資金撤退時,融為一體的全球市場火燒連營便不可避免。

MIT教授金德爾伯格(Charles Kindleberger)一度找出了1800年以來所有重要的銀行危機,發現它們幾乎與資本流動的軌跡完全重疊。他在著作中指出,幾乎所有現代金融危機都是國際性的,一有風吹草動,狂躁、恐慌和暴跌就會接踵而至。

同樣受傷的還有發達國家的底層居民,盡管他們享受了來自亞洲價格低廉的商品,但代價卻是收入增長的停滯: 自里根時代,美國中產階級的工資就開始原地踏步,中低端製造業更是塌方式崩盤。 進口鞋在美國鞋類市場上占比由22%升升至76%,2/3的製鞋廠因此倒閉[3] 。

自1980年代,美國工薪階層扣除物價上漲因素後的家庭收入中位數幾乎沒有變化。1978年,一個美國工人的收入為4.8萬美元,2013年,一個典型的中產階級家庭收入為5.19萬美元。同一時期,企業高管的收入增長了兩倍有餘,這還不算股票套現的收入[2]。

英國《觀察家報》曾發表過一篇《不要為我們失去的工廠哭泣》的文章,核心含義可以用一句話概括:英國資本家把工廠開到了中國,中國工人賺到了錢,英國政府獲得了稅收,資本家享受了股票增值,那麽誰吃虧了呢?

從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到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誠如周行長所言,「從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後金融危機屢屢發生且愈演愈烈來看,全世界為現行貨幣體系付出的代價可能會超出從中的收益」[5]。

三十年來,全球化仿佛聖旨般刻在人類文明的製高點。經濟學本科生在國際貿易學上的第一課便是,降低關稅能減少「無謂損失(Dead Weight Loss)」,這也是自由貿易者令人無法辯駁的理論依據。

但土耳其學者丹尼·羅德里克(Dani Rodrik)後來做了一個非常震撼的研究:如果美國把關稅降到零,實現完全自由化,那麽每收復1美元的無謂損失,就要對50美元的財富進行重新分配。

你以為是張三分到了31美元,李四分到了10美元,王五分到了10美元。其實是張三賺走了全部的51美元,李四和王五被搶走了50美元。

全球化的宿命


法國將由一位女人領導,要麽是我,要麽是默克爾。

——法國右翼政客勒龐,2017年

從19世紀的貿易全球化,到二戰後的凱恩斯時代,從70年代末跨國資本主導的「超級全球化」,再到全球化邊打邊撤,脫鉤之聲愈演愈烈的今天。過去一百年里,全球化的進退猶如晃動的鍾擺,總是以短暫的繁榮和美好的憧憬開始,再被懸殊的貧富差距和沸騰的民粹終結。

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後,丹尼·羅德里克出版了《全球化走得太遠了嗎》一書,被彭博商業周刊稱為「十年間最重要的經濟學著作之一」。他在書中稱,由跨國資本主導的全球化加劇了產業優勢國家與後發國家間的差距,對於工業體系不完善的國家來說,自由市場反而是一種威脅。

2011年,羅德里克又在新書《全球化的悖論》中提出了一個「全球化不可能三角」:即國際規則、國家主權、民主製度三者無法共存。

跨國資本希望以自由貿易的名義在全球暢通無阻,但開放的資本市場意味著本國政府的政策自主必須屈從於國際規則。放開關稅和資本管製帶來了貿易與投資的繁榮,也造成了產業鏈外流與貧富差距,而貿易壁壘看似保護了本國產業,但也把物美價廉的全球貿易擋在外面。

這個不可能三角,塑造了全球化的循環。

19世紀的貿易全球化犧牲了歐洲大陸的農民,摧毀了亞洲國家的民族工業。布雷頓森林體系時代,全球化的國際規則讓位給兩極對抗格局下的區域一體化。80年代至今,國際分工與全球產業鏈在東亞創造了奇跡,為歐美國家帶去了物美價廉的商品,直到貧富差距被逐漸拉開。

曾擔任美國勞工部長的羅伯特·賴克做過這樣一個調查,證明民主製度名存實亡:得到大部分富豪支持的提案有60%能通過,得不到的則無一通過;得到大部分普通人支持的提案只有30%能通過,而大部分普通人反對的提案呢?依然是30%——普通人充分享受了憲法賦予的投票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除此之外,倒也真有過選擇全球化與民主製度、放棄政策自主的構想,羅德里克稱之為「全球化治理」:既然民主手上是政府難以平衡資本與民眾的利益,那何不將政府權力上交,讓「更上層的上層建築」統一為所有人規劃福利呢?

歐盟正是這一構想的區域性縮影,各國政府將本國的貨幣自主權讓渡給歐元,放開邊境任由勞動力自由流動,但事實上,德國成為了歐盟最大的受益者,南歐國家則常年指責歐盟裁決偏頗,可見全球化治理之異想天開。

2017年4月,法國極右翼政黨領袖瑪麗娜·勒龐贏得第一輪總統大選,與馬克龍進入終局角逐。其競選主張是退出歐盟,驅逐移民,反全球化以及十分耳熟的「法國優先」。在勒龐口中,歐盟成為了「竊取民主的怪物」,她一度放言,「法國將由一位女人領導,要麽是我,要麽是默克爾。」

無獨有偶,特朗普也曾把「不可能三角」描述得頗為生動:我們的工人建設了美國奇觀,回報卻是徹徹底底的背叛。政客們積極推行全球化,將我們的工作、我們的財富和我們的工廠轉移到海外。那些給政治家捐款的金融精英們,在全球化中變得非常非常富有,而我也曾是其中一員。

執筆《華盛頓共識》的約翰·威廉姆森曾在報告中稱,新自由主義思想「秉承了亞當·斯密和李嘉圖自由競爭的經濟思想,與西方自由主義傳統一脈相承」。

但有意思的是,亞當·斯密和李嘉圖大行其道時,美國恰恰是全球最大的貿易保護國。在第一任財政部長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保護幼稚工業」理論的引領下,關稅一度是美國最主要的財政收入來源。而當冷戰落幕,中低端產業鏈開始向亞洲轉移,貿易保護和關稅壁壘似乎又成了某種原罪。

歸根結底,決定全球化與否的,很大程度上並非某種經濟學說,而是一種國家意誌。只不過它被包裝進某種經濟理論,變成了一個看似普世的意識形態,甚至是黨同伐異的工具。

諾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在2008年的一篇專欄文章中說:「我們的祖父生活在一個自給自足,內向型國民經濟的世界中,但是我們的曾祖父,像我們一樣生活在一個大規模的國際貿易和投資世界,也是一個被民族主義摧毀的世界。」這個世界就是一戰前的世界。

四年的川普任期和一場席卷全球的疫情,會不會像薩拉熱窩的子彈一樣,顛覆那些我們以為是常識的認知?

尾聲:小特朗普和新特朗普


英國學者大衛·古德哈特(David Goodhart)在研究脫歐問題時,提出了一個「Somewhere people」和「Anywhere people」的概念。

稱之為「Anywhere people」的這幫人,往往生長於大都市,家境殷實、生活富足,受過大學教育,擁有國際化的視野,甚至國際化的資產配置。他們往往是全球化的創造者和受益者,可以去全國乃至全世界尋找新的機會。

而被稱為「Somewhere people」的人,則可能是蘇格蘭的農民或威斯康星州的汽車修理工,他們價值觀的塑造依賴於出生長大的土地,人生的起落榮辱寄托於當地的經濟發展。他們是全球化的被動接受者,有的人被動的成了受益者,有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產業鏈轉移的輸家。

過去三十年的「超級全球化」,帶來的問題除了貧富分化,也有Somewhere和Anywhere之間越來越深的隔閡、對立甚至衝突。正如瑪麗娜·勒龐當年競選時的口號: 「劃分人群的界限已不是左與右,而是全球化人士和愛國者。」

作為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紐約時報》曾對中國的發展模式有過一個高度的概括:「中國成功創造了自己的模式。它借用了一些西方的想法,同時也拒絕了一些想法。它在必要時向世界開放,在適當的時機踩下刹車[8]」。用我們熟悉的一句話說,就是「摸著石頭過河」。

身處全球化的中國創造了波瀾壯闊的中國奇跡,但當勞動力人口迎來拐點,產業鏈轉移的跡象越來越明顯時,這片廣袤的土地會不會也出現一條清晰的界限,一邊是Somewhere,一邊是Anywhere?

另一個問題在於,雖然勒龐最終還是敗給了馬克龍,特朗普輸給了拜登。但奉行「巴西優先」的博索納羅支持率正逆風高漲,德國反移民右翼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獲得了第三高的得票率。

特朗普入主白宮之時,荷蘭極右翼自由黨(PVV)領導人維爾德斯(Geert Wilders)激動地表示:"昨天,一個新的美國。今天,一個新的歐洲!"而特朗普背後那7000萬張選票,必然會在將來創造一個更荒誕、更滑稽但更封閉、更民粹、更反全球化的世界。

所以可以肯定,未來能取代特朗普的,一定是一個覺得特朗普還不夠特朗普的哥們。

全文完。感謝您的耐心閱讀。

參考資料:

[1] 布雷頓森林貨幣戰:美元如何統治世界,本·斯太爾

[2] 二戰之後歐洲的產業政策,中國經濟網

[3] 戴高樂的黃金夢,環球雜誌

[4] 誰在操縱匯率,遠川科技評論

[5] 關於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思考,周小川

[6] 時運變遷,保羅·沃爾克

[7] 全球化的悖論,丹尼爾·羅德里克

[8] 拒絕失敗之地,紐約時報

編輯/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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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全球化的百年進退:走得了的川普,回不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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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經新聞常見問題 FAQ

甚麼因素會影響錢財的價值?

由於產品和服務的價格不斷上升,故幣值會隨時間而降低,這便是通貨膨脹。幣值會受以下因素侵蝕通脹:簡單來說,產品和服務的價格上升,就會造成通脹。當物價上升,受薪人士便會要求加薪,隨著通脹加劇,貨幣的購買力便不斷減弱。 利率波動:當利率下降,存款的利息回報便會減少。如果存款利率低於通脹,儲蓄便會失去原有的價值。但某類投資如股票和債券等卻可能因息口下降而升值。

為何銀色債券以債務工具於中央結算系統(CMU) 作清算及儲存 ?

根據銀色債券發行通函,若客戶經配售銀行申請銀色債劵,所分配的銀色債券會以債務工具於中央結算系統(CMU)作清算。

甚麼是債券?

債券是由政府、公司或其他機構發行的一種借貸票據。當您購入債券,即等同向發行者提供貸款,發行者則承諾於債券到期日以指定價格贖回債券,而在到期日前則須支付指定的利息。債券的種類繁多,不同的發行者以不同的條款發行債券。例如:定息債券、浮息債券、零息債券及存款證等。一般來說,債券及存款證的回報比較穩定。目前,銀行可代客買賣多種債券和存款證,除備有多種主要貨幣選擇外,客戶亦可選擇不同債券發行機構,包括政府,如中國政府、美國政府及香港特區政府等,或本地著名的半官方機構,超國機構及世界知名的公司。此外,債券年期由一年至三十年不等,而票面收益亦各異,選擇眾多,能符合投資者的不同需要。投資金額低至港幣1萬元。

甚麼是證券?

證券是一般可在股票市場交易之投資工具的統稱。任何人士均可透過經紀或銀行從事證券投資,並可從每日的報章或互聯網觀察投資行情。 證券投資的回報潛力一般高於儲蓄戶口。在經濟蓬勃的地區,只要假以時日,股市一般都會出現增長,有時更會在短時間內急升。但是,股市波動在所難免,所以購買證券不應視為一種短線的謀利方法。購買證券需要支付有關的交易費用,例如經紀佣金。如果要享有交收的便利,您可考慮採用銀行證券買賣服務。除了自行投資證券外,您亦可委託專業投資管理人員或公司代勞。

何謂「首次公開招股」(IPO)?

「首次公開招股」(IPO)是指一間公司首次向公眾投資者發行新股,債券或銀行發行的存款證。此類股票,債券或存款證有可能在證券交易所上市買賣。

為何我經銀行IPO申請獲分配的通脹掛鈎債券以債務工具於中央結算系統(CMU) 作清算及儲存?

根據通脹掛鈎債券發行通函, 若客戶經配售銀行申請該債劵, 所分配的債券會以債務工具中央結算系統(CMU)作清算,及在銀行的債券買賣服務透過場外交易買賣。

如何啓動我的中國A股交易服務?

如您已持有銀行綜合投資戶口及人民幣儲蓄戶口,即可買賣合資格的中國A股, 毋須登記。如您未持有任何銀行綜合投資戶口,亦可透過銀行銀行網上理財(只適用於現有銀行銀行客戶)或親臨任何一間銀行分行開立綜合投資戶口,過程方便快捷。此服務只適用於非美國個人客戶並持有符合美國稅務局要求的身分證明文件,例如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証或護照。

參加銀行的「股票月供投資計劃」有什麼好處?

您可以:以符合預算的金額購入股票透過「成本平均法」減低投資風險享受中長線投資所帶來的較高回報潛力迎合個人的儲蓄投資需要

甚麼是單位信託基金?我怎受惠於基金投資?

單位信託基金亦稱互惠基金為投資者提供多元化投資機會,方法是由基金經理把眾投資者的資金,匯聚成一筆龐大基金,用以在廣泛地區及市場作不同的投資。所以,即使個人的投資額不大,投資者亦可參予全球各地市場的證券、債券、貨幣及商品投資。這種多元化投資稱為投資組合。單位信託基金提供多項有利因素:分散風險:由於分散投資,故基金的風險通常低於投資單一股票。但不同的基金,其風險和回報的水平,當然亦會有差異。專業管理:基金經理的日常工作主要是研究和管理投資。個人投資者一般很難像基金經理對全球市場有透徹的認識,但如果購買單位信託基金,便可享有基金經理提供的專業知識。投資全球市場:透過單位信託基金,您的資金可運用於個人投資者未必能夠涉足的海外市場,從而擴闊投資範疇。經濟效益:由於大量投資者的資金以單一基金處理,故能平均攤銷經營成本和佣金,減低個人投資者支付的費用。流動性:您可在任何交易日(但基金所掛屬國家的公眾假期除外)買賣單位信託基金,增加資金流動性。有些單位信託基金產品與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指數期權掛屬,亦有時與貨幣期權掛屬。這種基金的風險略高於多元化的基金組合。

什麼是結構投資產品?它是如何運作的?

結構投資產品是涉及衍生工具的投資產品,其回報﹑到期金額及/或其結算方法是參照1) 任何一項或多於一項的參考資產的價格、價值或水平的變動; 及/或 2) 任何事件的發生或不發生而釐定。

有哪些資產屬於要約範圍內?

要約僅針對透過歐洲清算銀行有限公司(Euroclear Bank SA/NV) 直接持有的證券(即債券,存款證和股票),Euroclear Bank SA / NV是本行參與的唯一歐洲經濟區中央證券存管處(例如帶有ISIN 前置代號XS,US,AU,CA)。該要約與透過Euroclear的其他託管人或附屬託管人持有的證券無關。

當「高息投資存款」的存款日為提交指示之後第2個營業日,如何計算綜合理財戶口有抵押信貸的信貸比例?

若已於交易日(Trade Date) 開立「高息投資存款」並處於存款日(Deposit Date)之前的時間: 如以外幣作為存款貨幣,該筆已保留於戶口作為扣除交易所需的款項將會從戶口可用結餘 (account available balance) 中扣除並不會納入有抵押信貸的計算。因此有抵押信貸的信貸額將會下降,基於外幣存款在「高息投資存款」交易日之前被計算為有抵押信貸的信貸額。 如以港元作為存款貨幣,該筆已保留於戶口作為扣除交易所需的款項將亦會從戶口可用結餘 (account available balance) 中扣除並不會納入有抵押信貸的計算。但基於港元存款在「高息投資存款」交易日之前已不納入為有抵押信貸的信貸額,因此有抵押信貸的信貸額不會受影響。 在「高息投資存款」存款日(Deposit Date)當日(即交易日之後第2個營業日),以任何貨幣作為存款貨幣的交易金額將會納入計算為有抵押信貸的信貸額,直至到期日為止。

如何經銀行投資外匯?

您可以經銀行透過多種方法投資外匯。您可使用24小時外幣兌換服務讓您隨時隨地透過網上理財或流動理財設立兌換指示。若您對個別外幣有特定的目標兌換價,您可透過外匯限價買賣服務預設指示。若您想以定期儲蓄的形式累積外幣或人民幣,您可透過外幣/人民幣轉存服務預設兌換指示,我們會根據您的預設指令自動替您執行指示。

要約僅針對透過歐洲清算銀行有限公司(Euroclear Bank SA/NV) 直接持有的證券(即債券,存款證和股票),Euroclear Bank SA / NV是本行參與的唯一歐洲經濟區中央證券存管處(例如帶有ISIN 前置代號XS,US,AU,CA)。該要約與透過Euroclear的其他託管人或附屬託管人持有的證券無關。

您首先需要了解個人的理財需要或投資目標、財政狀況及風險取向。您的目標可包括應付以下各項需要:保障家人子女教育退休策劃管理及累積財富遺產規劃您亦須考慮您的目標,投資年期,可承擔的投資金額及個人的投資偏好。

你們會於何時強制出售我的股票(斬倉?

如(i) 您的股票孖展比率連續3個月維持於105%至少於120%;或(ii) 股票孖展比率一旦觸及120%或以上;或(iii)我們不時訂定之時間,我們將強制出售您的股票(斬倉),不會另行通知。